花锦烨原是朝中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,上有一个姐姐。八年前,户部侍郎被人揭发贪污受贿,私扣朝廷拨给军里的军饷,一夜之间府邸被抄,满门被斩首示众。

    花锦烨是被张道长救下的,家族里唯一存活下来的人。张道长救下他后就带他回山中修行,不再下山问世。

    “皇帝下的满门抄斩令,张道长要如何救下小花啊?”赵途途疑惑道。

    赵途途不太懂朝廷的事,但也知道,如果皇帝下了灭门令,这整个家族是没有活口能留下的。

    “张道长是谁啊,他可是下山救世的仙人啊,莫说三教九流,就是圣人天子都要礼让三分的。张道长当时进宫向天子求情,说要保下花锦烨,花锦烨当时才只五岁。虐杀老幼妇孺本就是不道德之事,张道长这时候说要救他,皇帝也怕倒行逆施惹天怒,遂不得不答应。”白霜序解释道。

    白霜序的话,赵途途听懂了。总而言之就是大家都把张道长当神人,认为他的话是神的指示。神说要放一个人,他们便放。若是不听他的话非要杀了那个孩子,很有可能遭天打雷劈。

    了解到小花的身世居然如此凄惨,赵途途心下不免唏嘘。想着以后可以多带他回家住住,她阿爹阿娘还是很好客的。若是小花不介意,甚至可以让他做自己的弟弟。她是家中独女,若有个弟弟,阿爹阿娘会很乐意的。

    “那这事同你哥哥又有什么关系啊?”赵途途沉思片刻后问道。

    白霜序说的都是花锦烨的身世,跟花锦烨与白镜不对付又有什么关系?

    “跟我哥哥没什么关系,是跟我们父亲有关系。我父亲是御史台御史大夫,是审理花大人受贿一案的最后定罪人。小花一直觉得他父亲是被冤枉的,是我父亲害死了他们一家,所以一直怨恨我们白家。”白霜序娓娓道。

    “可是白师兄十岁就离家出走,入山修道了。”赵途途想了想道。

    八年前,白镜是十六岁,在山中已修行六年。听人说,他入观之后就鲜少回府了,仿佛与白家断绝了关系。

    “是,张道长也是这么劝他的,但是毕竟是仇人之子,哪能说不介意就不介意。”白霜序说完重重叹了一声,尾音里带着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成熟。

    哪个家破人亡的,不希望对方家也跟自己同等遭遇呢?祸不及子女,那都是事不关己的人才能说出口的话。真正受到灭顶伤害的人,是希望对方全家不得好过的。

    “不过,小花对我倒还好。大概是因为,我看着比哥哥更像好人吧。”白霜序说的一本正经。

    事实是,花锦烨愿意接纳白霜序,完全源于她的不要脸。小花第一次知道她是白镜的妹妹,很是厌恶,但架不住人家一直死缠烂打地要对自己好。每年准时给他过生辰,不管下雨还是下冰雹。每次上山看望她哥哥也会给他带礼物,但凡他哥哥有的,他都有一份。便是这不折不挠不要脸的劲儿,渐渐消磨了花锦烨的敌意。

    “那……小花家的案子,到底是真的还是被冤枉的?”赵途途有些犹豫地问道。

    若是真的,那这些年花锦烨的愤怒该寄放于何处?若是假的,那白镜兄妹要如何再同花锦烨相处?不管是哪种情况,好像结果都不会很好。

    “我不知道。”白霜序坦诚道:“我阿爹告诉我,花大人的罪行是板上钉钉,证据确凿的。但是小花说他父亲清正廉明,公正无私,未曾私扣朝廷一分钱财。他说的言之凿凿,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真相到底如何。但我想,不管是不是真的,小花都是最可怜的。”

    白霜序年纪小,但懂不少事。因为她哥哥在她还未出世前就离家出走,她相当于家中独女。父母对于“失去”爱子的伤痛,以及对新生子女的期盼全都寄托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她是得到了父母很多的爱,可也明白他们心中的痛,她想挽回这个哥哥,她想治愈父母。所幸她这个哥哥还不算绝情的,她稍微黏他一点,他就接纳了自己,借此哥哥与这个家庭重新维系了起来,虽然不多,但父母也是得到很大的宽慰了。

    白霜序一直都明白失去至亲的悲恸,她能治愈父母是因为哥哥尚在人间,并且愿意接纳他们。但小花她是无论如何都治愈不好的了,她能做的,仅仅是对他好一点,再好一点。让他知道,这个世界不全是恶意,这个世上还有人挂念他。

    赵途途借由白霜序之口,终于弄明白了他跟白镜不对付的原因,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不愿意告诉自己其中原因。因为那涉及到的东西过于沉重。

    不过赵途途知道这些之后,依旧像往常一下与他嬉笑打闹。只是偶尔向他提及,让他有空跟自己回家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