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渊先生,你那边怎么这么吵?”徐亭之问:“是不是出事了?”

    “……没事,你的消息来得很及时。”若渊轻轻呼出一口气,抬眼挂断电话。

    楚里回头时,若渊已经不见了踪影,身后空空荡荡的,好像从来都没有过人,他难得愣了一下,又很快被趋近疯魔的恶鬼拉回现实。

    “吼——”这位爷爷老当益壮,支愣着瘦巴巴的四肢飞檐走壁,速度极快,楚里不过是晃了一下神,他便转移到了身后,裹挟着破风声的五指迎面挠下来。

    楚里以剑撑地,敏捷地凌空跃起躲过这一击,两指并拢,眼神冷漠地念起决来,遍布四面的血线再度纠缠,某个瞬间忽然脱离墙面,凭空纠结成一股树枝般的枝娅,盘旋着呼啸着冲下,枝娅前端犹如吸盘,牢牢地吸附住恶鬼的后背,然后猛地将他往远处一扔!

    “判官言,二绞杀。”

    楚里几个字刚落音,恶鬼撞到墙上,蛛网般的裂痕迅速蔓延开来,他在废墟中沉寂了一会儿,忽然毫无预兆地闪现在楚里身前,两掌如铁器,牢牢握住了楚里下劈的刀。

    趁着楚里没反应过来,他以头相撞。楚里胸口一阵巨荡,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,耳畔仿佛有苍蝇在飞,恶鬼又伸出手,五指成爪,以抓心挠肺的姿态恶狠狠向他抓来!楚里立刻仰身,但还是慢了一拍,三道血淋淋的伤口自左肩向胸口横贯而下。

    他后退三步,一堆铜钱哗啦啦地从口袋里落下,旋即有灵似的自主转悠起来。一枚铜钱被他用脚尖踢至半空,落地时倏然凝成了一面巨大的圆形盾牌,楚里手持盾牌,在恶鬼再一次冲上来之际毫不留情地往他脑门上撞了一下。

    又是一声金石相交的清越之声,恶鬼油皮不破,却生生被厚重的大盾敲了个七荤八素,楚里得以缓口气,低头端详着自己的伤口——还好不深,只是面积较大。

    还没等他休养生息,恶鬼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似的,再度卷土重来,楚里不耐烦地舔了舔后槽牙,正欲提刀再上,忽然眼前一花,有人骤然出现,一把将他揽进怀里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楚里发誓,要不是闻到若渊那狗东西身上的香味,他的本能此时已经送此人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。

    “……干嘛?”若渊的手轻柔却纹丝不动地箍在他腰间,楚里不自在地挣扎了会儿,烦躁说:“姓若的,干正事呢,你又搞什么幺蛾子……”

    若渊很低地轻笑一声,“错了,我不姓若。”

    楚里心道我管你姓什么,然而他眼睫刚抬起来,便看到若渊身后像屏障一样缓慢旋转的绯红桃花,正如前两次将他圈绕着刀枪不入的桃花结界,他下意识瞥向若渊耳侧的银链,“收回你的桃花,一只小鬼而已,我能解决。”

    若渊稍微直起身子,垂眸看他的神色,看到他胸口那三道看起来极为可怖的伤口后,眼皮显然抽动了一下,“打个商量嘛,这次就让我出出风头呗,我也很厉害的。”

    楚里虽然迟钝了点,但还不至于听不出这么明显的关怀,可惜若渊越是护着他,他就越没有让对方冒险的打算。这位是个我行我素的主,说不动就打算强来,手已经按到了若渊的胳膊上,幸而若渊早早参破他的意图。

    “我的判官大人,信我一次,闭上眼睛,倒数十秒。”幼嫩的花枝从地下破土而出,将他的手腕紧紧缠绕到身后,还自顾自地绑了个死结,若渊温柔地覆上了他的眼睛,有那么一瞬间,楚里的心里极其想爆粗。

    他发誓,姓若的下次再自作主张一定要把他头拧下来。

    若渊遮住了楚里的眼睛,笑意立刻就淡了下来,他偏过头,遮挡在他们身前的桃花屏恰巧露出他一双淡漠而倨傲的眼眸,正对着不远处万分警惕的恶鬼。

    他嘴唇翕合,无声地念出两句晦涩的咒语。

    平地起风,卷起地上散落的铜钱,悠长寂静的廊道中,铜币滚动的声音淡淡回响,混杂着愈演愈烈的风声,恶鬼开始时一头雾水,直至后来,风声中掺杂了一点几不可闻的雅弦之音,他从茫然到惊惧,终于颤抖着开始反抗。

    桃花屏再度合拢,恶鬼锋利的五指没有任何可乘之机,屏的另一端,若渊依旧偏着头,随着咒语越念越快,他额头上渐渐浮现出一些似有若无的纹路,雪白雅致,像古时尊贵的皇族做的身份象征,那些咒语带起了大量没头没脑乱撞的风,风中又蕴含着不知名的雅乐,渐渐的,雅乐之声几乎无处不在,它分明清越古拙,可听到耳中,却仿佛雷霆之音,像跨越千年而来的暮鼓晨钟,又仿佛是缥缈逸然的仙人低语,嗡嗡地在脑海中回响,一刻不停,如影随形。总之恶鬼扑在地上,捂着耳朵痛苦嚎叫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