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了门,仔细端详,才发现此地别有洞天,神庙不大,从外来看占地面积不超过一百平米,而里面却暗藏着一个逾五千平米的原始森林,乍一看还看不到边际,中心一弯清澈的湖泊,李辰时伸手摸了一把,冷得神魂颠倒。

    他们离湖泊不远的隐蔽草丛中找到楚里和若渊的衣物,先前遍寻不得,眼下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撞上了,李辰时抓着两人的外套和手机,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。

    如楚里一般,他们也推测出大致的行动轨迹应该是在水下,娄煦和路汇自告奋勇下潜了两个来回,上来时整个鬼都冻傻了,还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,李辰时只好改变方向,在周围寻找蛛丝马迹。

    草丛翻了没两分钟,平静无波的湖面又有水声响起,脸色白得像纸的楚里浮了上来。

    “哥,我们这样真的有用吗?”树林间的一小块空地上,路汇拾来干树枝点燃火堆,火堆烧成一个圈,中心暖融融地搁着浑身湿透的楚里,娄煦坐在外沿烤火,一边犹犹豫豫地问李辰时。

    李辰时脸上没什么表情,他哪知道有没有用?楚里一会儿喊冷一会儿喊热,这场病来势汹汹,不管怎样,先得把他身上衣裳烤干了吧。

    他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柴,眼皮子一撩,“不然你来?”

    娄煦讪讪而笑,识趣地闭嘴了。

    李辰时在想楚里昏迷前的话——若渊,又指指水下,意思很明显,若渊在水底,让他们去帮忙,可是他刚刚亲自下潜了一趟,底下石块嶙峋,没有发现若渊,也没有发现其他异样,根本无从下手,还有一点,如果楚里在底下跟若渊碰了面,若渊为什么没有一起出来,是身陷危机,还是被其他事情绊住?

    事情的走向简直诡异莫测。

    他听楚里提过若渊来这里的目的,是要取一样东西,那在已知若渊是明巽的情况下,这样东西很可能他曾经为神的过去有关,明巽神君的死因在整个神历上都是个谜,地府传言他追随故人而去,实际上谁也没有亲眼见过,可是明巽神君又确确实实身死道消——伴生灵自爆后半月,山林落叶水流枯竭,以地府为圆心方圆百里,荒芜蔓延——这是神明亡故的迹象。

    因此才有人说明巽追寻故人跃入岩浆,一身神骨半月才化,异象半月方显。

    而今明巽没死,异象究竟是怎么出来的暂且不论,千年后再出世,却对楚里的态度格外暧昧,从一开始的徐家之事,到后来楚里被通缉、研究院,他似乎无处不在,无所不能,老楚不是容易交心的性子,若渊肯定付出了难以想象的努力才将两人的关系糅合到如此境地,变成如今显而易见的偏爱和信任。那么问题来了,他糅合跟楚里的关系做什么?

    明巽神君活了几千年,无论哪个时代的神明,无论品性如何,感情上总是淡漠的,这些在从许多古老记载中都可窥见一二,他经历那么多,生死走过,有什么理由,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人如此热络?

    说他们以前不认识李辰时都觉得离谱。

    他觉得自己隐隐摸到了真相的边缘,要说起来,楚里入地府之前的记忆是没有的,这事不算罕见,判官选择的标准比普通鬼差严苛,任职前地藏王菩萨会特意对他们进行培育,类似于将一柸黏土精细地捏成陶瓷,是一个从无到有的状态,成为判官以后,他们几乎与从前没有任何相同的地方,仅剩记忆。有些判官生前不平,干脆将这当成一个崭新的开始,一碗孟婆汤下肚,前尘往事皆如云烟,曲昭也不记得身前事,他们三人里,大约只有李辰时选择把苦嚼碎了往肚子里咽。

    若渊与楚里一定有什么关联,这是最浅显的结论。若渊对遗留在这里的东西念念不忘,而偏偏楚里赶来之后,与此地的村民、神庙、甚至树藤,都有微妙的感应,说明这个地方,或者这个地方遗留的东西,与楚里也关系匪浅,那么以这样东西为连接点,两端的若渊和楚里,一定不是有关联那么简单。

    李辰时拨弄着火堆,想得头疼,曲昭出事后,没人再能承担他的角色,他只好自力更生,学会心无旁鹭冷静稳重,自此才惊醒,滴水不漏面面俱到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,他与楚里两人都做不好。

    篝火烧到第三波时,楚里还没醒,身上衣裳却已经干透,李辰时招呼着路汇把他扶出来,又用撕下来的衣料浸了冷水给他降温,楚里完全烧得没了声息,哼都不哼一声,若不是浑身温度滚烫,简直像个死人。

    李辰时意识到这可能不是简单的发烧,可他摸不清缘由,也不敢轻举妄动。

    篝火烧到第四轮时,若渊上来了。

    他浑身湿漉,冒着比楚里还重的寒气,眉眼看起来有些恹恹的,走到楚里面前,先是松了口气,而后伸手去探他额头,又犹豫了一下,掐了个决,李辰时眼睁睁看着他身上的水汽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蒸发,意味深长地挑起了眉。若渊自个儿自力更生地将自己烘干了,手心捂着热气,才小心翼翼去触碰楚里,甫一贴上额头,他眉心立刻皱成了川字。

    这可棘手了……

    娄煦见他神色不对,巴巴凑上去问:“若渊先生,你也没有办法吗?楚哥到底为什么烧成这样啊?”